Verynana's Way

爸爸的體力一天天下降，後來只能久臥在床、也不方便一直說話。所以，「幫爸爸按摩」成為我陪伴他的新方式。護士有教我幫爸爸按摩的手法，就是左手與右手的大拇指同時畫出像蝴蝶翅膀的弧形，雙手合在一起時，很像是在畫「愛心」的圖案。所以在幫爸爸按摩時，我想像我畫了非常多的愛心在爸爸身上。
隨著日子的演進，我可以在按摩時清楚地感覺到，爸爸越來越瘦，到後來真的是剩下骨頭了。我有時會想，雖然我每次問爸爸，我幫你按摩一下好嗎，他總是說好，可是，我的按摩對他來說，到底有沒有很舒服呢﹖有時候我覺得，其實更需要這個按摩的人，不是爸爸，而是我，因為這樣好像我還能夠抓住他，因為這是我在沒有辦法中想出的辦法。

後來，終於有一天，爸爸跟我說，其實按摩會有點不舒服，不然就先不要按好了。終於，還是來到了這一天！那天，爸爸提早休息了，我看著他睡了一會兒，想到自己因為一些原因需要拍X光片，決定先出門去拍。拍完之後，距離接小朋友放學還有一點時間，此時公車經過華山藝文中心，我想，不然我下去走走好了，這裡是平時我很喜歡逛的地方。結果，下車之後，我不知道要去哪一個展館，也沒有什麼東西想要看，原來，我已經變成這樣了啊。

那幾個月的周末，我沒有帶女兒們去其他地方，每周就是去看阿公。女兒們很乖，她們都很樂意和我一起去。一開始爸爸還有力氣說話時，他還問妹妹說：「有沒有去公園玩﹖」我聽了覺得很歉疚，因為我真的哪裡都沒有帶她們去，連公園也沒有。後來，爸爸越來越無力對話了，我發現女兒們除了跟阿公打招呼說「阿公午安」、「我是XX」之後，不太知道要做什麼。我覺得這樣不是辦法，總不能還要讓阿公想話題聊天吧。於是我想到，不如讓女兒們唱歌給阿公聽。

第一次，女兒們唱台語歌《白鷺鷥》。爸爸非常非常開心，露出大大的笑容，勉力地睜開眼睛、還幫女兒們拍手打拍子。後來，女兒們進階成各唱五首歌曲給阿公聽，有時候還吹直笛。再後來，發現五首歌曲太長了，阿公容易累，又改成各唱一首就好。

爸爸一開始可以勉力地左右手互拍、幫孫女們打拍子；後來，他的兩手越來越難互相拍到；最後，他已經無力拍手了，改成兩手各自開合開合、類似小星星一眨一眨的手勢，幫孫女們打拍子，我覺得很可愛。那是倒數第四天的事。